第九十九章 翠绡香减事撷芳
作品:《偷生龙种》 半夜三更,经临川公主这么一闹,沐歆宁早已睡意全无。躺在床上,虽双眼半阖,但也是浅浅而眠,睡得极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已到丑时之末。
半睡半醒之际,一曲悲凉的箫声幽幽而来。
这么晚了,是谁在撷芳居外吹箫。
这箫声极轻极轻,轻得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飘落至深宫,在这夜深人静的内廷,或许也就只有她这个习武之人才能将此箫声听得一清二楚。
明太后知她喜静,就将她安排在了这偏远的撷芳居,但入撷芳居的唯一宫门,却是太后的宜寿宫。一堵高高的宫墙,将一世的繁华与清冷隔离。
既然睡不着,沐歆宁就干脆坐起身,倚在床头静静聆听:
乌生**子,端坐秦氏桂树间。
唶我!秦氏家有游遨荡子,工用睢阳强,苏合弹。左手持强弹两丸,出入乌东西;
唶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飞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
唶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射工尚复得白鹿脯;
唶我!黄鹄摩天极高飞,后宫尚复得烹煮之。鲤鱼乃在洛水深渊中,钓竿尚得鲤鱼口;
唶我!人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后!——
越来越熟悉的曲律,在她的心头回荡。
是他!
随手拿起挂在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沐歆宁推门而出,足尖一点,借着高高的宫墙,一跃飞至撷芳居的琉璃瓦上。
夜风呼啸,长发乱飞。
循着箫声,沐歆宁仓皇狂奔,这数丈高的屋顶,与她而言,几乎如履平地。
素影乍停,抬首悄望,一顾已忘言。
前方的小亭内,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一盏忽明忽暗的八角宫灯下,正手持竹箫,静默而立。纯白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风华尽显。世间浑浊,宫门晦暗,而他,那宛如谪仙般存在的男子,面色恬淡,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繁华深处,依然有一股高洁之气弥漫其间,教人不敢生出一分亵渎之心。
箫声停了,就连沐歆宁的心也在此刻静止了。
她没有近前,也不敢靠近。
隔着飞檐,含情的双眸远远地望着一袭白衣的他,一如当初。
世路重回,三年,十年,痴迷未改。
师父是福王太傅,亦是未来的驸马爷,会出现在深宫,不足为奇。只是,若让他发现她也在这宫内,怕是多半以为她居心叵测,要为祸六宫。沐歆宁苦涩一笑,转身欲走。
“谁?”踩在琉璃瓦上细微的声响,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安竹生察觉。
白衣飞来,犹如天人临世,清逸绝伦。
沐歆宁怔怔地看着忽然挡在她面前的安竹生,紧张地不发一言。
“原来是夏小姐。”面覆轻纱,与夏子钰不相上下的轻功,太后召医谷主人的妹妹进宫之事安竹生也略有所闻,见沐歆宁这般装扮,还有游走在飞檐上的轻松自如,安竹生自然很快就想要了一个人——夏紫菀。
夏小姐?
师父喊她夏小姐。
沐歆宁忽然很想大笑,若是旁人认不出也算情有可原,但师父——师父怎么可以也认不出她,十余年的相处,即使是块木头,也该知道长得是圆是扁。
“宫内不比民间,夏小姐若无事,就回去吧。”清润偏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安竹生诧异地望着素衣女子的明眸,忽而上前一步。
这一举动,吓得沐歆宁不禁往后一退。
缓缓抬头,慌乱的明眸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潋滟流转,笑如暖煦。
看似无情却有情,明明含羞未带怯。
“孤竹公子的箫声,果真名不虚传。”温婉的声音,是安竹生从未听过的柔和,也是从未听过的决绝,“只是可惜,安大人的箫声虽美,却惟独没有情。一个没有情的曲律,任它词曲再美,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的死物。既然是死物,大人吹它又有何用,呵呵呵——”
嘲讽的笑声,伴着凌空而去的纤影,回旋于高高的屋顶,久久不绝。
安竹生下意识地握住了竹箫,箫上‘安求世间孤竹生’的七个字印在手心,犹如大火一般焚烧,灼热烫手。
他就知道,这支扔了的紫竹箫不该再捡回来。
白衣翩然,持箫的长袖迎风,安竹生清雅的俊容,彷如夜间的薄雾,被一层一层的包围,令人看不清。
将手中的紫竹箫别入腰间,安竹生遥望了眼沐歆宁远去的方向,默默离开。
月色当空,疏云掠风。
巡逻的皇家侍卫,手持长戟一对对地走过。
施展轻功逃离的沐歆宁,并未直接回到撷芳居,而是在确定安竹生不会出现时,方才从黑暗隐蔽中现身。
师父,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了。
而这一次,我不会再为你心软。
趁她不备,封她记忆,吃一次亏就已足够了,明眸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夜风吹起沐歆宁覆在脸上那薄薄的轻纱,依稀可见曾伤在脸上的几条疤痕,已变得很淡,若不细看,很难发觉这张脸以前是如何的狰狞恐怖。
皇家守卫森严,三五步就有侍卫经过,但这些对沐歆宁而言,简直是形同虚设。早在进宫之前,她就将宫中的地形与守卫,及侍卫的必经之地牢牢的熟记。现在要避开这些人,根本就是轻而易举。记住新龙腾小说永久地址:http://www.xltxsw.com,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