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野尘埃【九】(4)

作品:《不灭的村庄

    这个时候,有村人听到了异样声响,出门察看,便见到狼狈的酸杏正在奋力地拯救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一声吆喝,便有数人跑了过來,替下了大汗淋淋的酸杏,帮他招蜂回巢,有人还忍不住大声喊叫着,想把这些不听话的小东西们轰回窝巢里,一时之间,梧桐树下又聚集了十几口子人。

    人们正热闹着,不知是这种不谐和的声音惊动了蜂王,还是蜂王沒戏耍够,仍旧要跟这帮人嬉闹一通儿似的,梧桐树顶的枝桠间,浓密的蜜蜂再一次开始躁动,声响逐次增强,忽地,一个小蜂团悠然升起在树冠上方,略一停摆,便毫不犹豫地向着北山方向飞去,后面立时连带起一缕黄褐色的烟云,如飞带子一般飘向了北山脚下,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梧桐树顶,不见了蜂群,立时清净下來。

    人们立即紧追过去,酸杏跑不动,只得敞开了嗓门儿声嘶力竭地嚎道,瞧准了落处,快跟着,万不敢丢了呀。

    有眼尖的人,紧盯着那道黄云不眨眼皮,半晌儿,有人欢叫道,放心呀,这回可跑不了了呢?蜜蜂全落进神庙子里啦!就有人高声喊道,快去找振书叔要钥匙吔,开了庙门才好捉蜂哦。

    此时,仙人庙里已经开了锅,不算太高的院墙里,传出了不歇气的呼啸声,人们兴奋地聚在庙门前,等候着振书前來投锁开门,好奇又急迫地等着看逮蜂王的稀罕景儿,酸枣也在家里听说了,他便跟头把式地奔了來,对了紧闭的院门直跺脚,他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地叨咕道,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吔,这一箱蜂又要沒哩,沒哩。

    过了半晌儿,四方一路飞跑而來,身后磕磕绊绊地跟着气喘吁吁的振书,四方是赶在饭店中午忙过不久的空当儿,骑摩托车专程回家的,他正在跟爹振书商议着十万火急的大事,见村人连跑带蹦地闯來说此状况,便跟爹要了钥匙,率先朝仙人庙奔來。

    四方张口气喘地奔到庙子前,听见院墙里传出的声响,就知道蜂群悉数落进了神庙子里,他也不及询问搭话,手忙脚乱地开锁推门。

    人们还沒看清楚蜂王的落脚点,就听“嗡嗡”一阵巨响,一股黄烟从院子中间那座石碑亭子里冉冉升起,于半空中略一停留,便折而向北,直奔了眼前高峻的北山,朝半山腰上飘去,只一小会儿的工夫,便悉数散落进了浓密的丛林了,再也不见了一丝儿影子,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了,想是蜂王及其所领导的蜂群们,早已不耐烦了人们紧追不舍地骚扰捣乱,失去了戏弄的兴趣,便一股脑儿地远远飞进丛林里,组建自己的蜜蜂王国,自由自在地讨自己的生活去了。

    至此,这场人蜂角逐大战,最后以人狼狈不堪地落败而告终,撇下了狼藉不堪的战场,连同这群眼巴巴又傻呵呵的村人。

    酸杏一边懊恼地拍着自己那条半截残腿,一边心疼地嘟囔道,唉!唉!都怪我呢?净想着要留出个蜂王來,好把那个空蜂箱分满喽,谁知,蜂王长得贼快,就起了战事哩,可惜,可惜,一下子就毁了两箱蜂儿呢?

    四方与振书爷俩疲惫地回到了家里,继续着令人心神不安地商谈。

    今天晌午,振书刚刚吃过了午饭,正准备躺倒在床上眯眯眼的,就被匆匆赶回家的四方搅合了起來,四方浑身上下被路上的尘土糊满了,连眉毛眼睫毛上也粘着一些,他一边大口地喝着凉开水,一边嘟嘟囔囔地讲说着自以为非常严重又迫在眉睫的大事。

    他说,镇长杨贤德可能要出事,连带着饭店也会受到牵连的,虽说听到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但无风不起浪,有风必然就会有雨的,况且,这种风言风语传播得越來越厉害,到了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饭桌上就沒有讲说过别的话題,净是杨贤德犯错误的事了。

    据四方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杨贤德似乎有经济上的问題,具体地说,就是有贪污受贿的嫌疑,有人接二连三地给市、县纪委写举报信,检举揭发杨贤德吃喝嫖赌和拿、卡、要、送,简直是什么好事坏事都占全喽,比过去的军阀劣绅还要坏上百倍了,县里可能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准备近期就动手查办呐。

    初时,振书还不以为然地回道,他查他的案子,咱开咱的饭店,两不相干的事,你跟着瞎急啥儿吔,好像这天就要塌下來一般,过不得日子似的,就算真是杨贤德倒了,天也塌下來了,能砸着饭店的屋角啦!还是能砸着你的脑壳儿啦!瞎操啥心思吔。

    四方急道,爹,不是这样讲的呢?这些日子來,我跟银行都睡不好觉了,就是叫这事给愁的,你想啊!镇大院里至今还欠着饭店里的钱呐,都有八、九万块了,要回的那点儿钱,还不够欠咱的零头呢?自打过了年到现今儿,镇里就从沒付过一丁点儿,说是财政里的钱都给“天然”厂补窟窿擦腚了,连脱产干部的工资也给卡了,哪还顾得上还咱的欠账哦,当初搞承包的时辰,银行跟镇里有约定的,必须供着镇里的吃喝招待,还得优惠一些,这些事,也都是杨贤德一手经办的,要是杨贤德毁了,咱的欠款跟谁要哦,谁会那么嘲儿,沒卵子找茄子提溜着,愿意承办这样的傻事呀。

    振书顿时恍然大悟起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着急了,他恨道,都是你振富叔那个死鬼造下的孽呢?这回可好了,不仅把他自己亲生娃儿给坑喽,捎带着也把咱给害了呢?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又害己呀,随后,他又心忖侥幸地问道,杨贤德真会犯错误么,不可能吧!他可是树大根深的人物,咋能说倒就倒了呐,不过,话又说回來,谁知他得罪过啥样的人吔,再者讲,他真要犯哩,欠款咋办,饭店咋开,你可咋好噢。

    四方本來是想赶回來讨爹的主意的,谁知,振书却一点儿主意也沒有,唠唠叨叨地一大通儿后,竟又反过來讨问起自己了,他摇头苦笑道,我咋知吔,要是有了主意,我也不会拼着命地朝家赶嘞。

    振书见他如此说,也是脸红心跳的,心里不大是个滋味儿,他赶忙打发女人,快去把四季和四喜寻來,最好把夏至也一块喊來,爷儿几个要细细地商议此事,方才妥当。

    望着女人慌慌张张闪出院门的身影,振书叹息道,要是秋分在就好哩,他的主意正,点子多,肯定会有好法子可想的,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要是给他写信,再來回倒腾一通儿,恐怕连黄瓜菜都凉咧,( 不灭的村庄  http://www.agxs6.com 移动版阅读m.agxs6.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