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七爷(8)

作品:《暗道

    “二当家的如果不方便……”

    “和他赌一场!”七爷想跟日本人赌需要隐瞒一下自己的身份,说,“我是四平街来的泉眼烧锅老板大布衫子。”

    “哦,烧锅老板大布衫子。”徐先生明白七爷的意思,胡子身份万万暴露不得。

    亮子里赌博流行,赌具赌法五花八门,推牌九、看纸牌、掷骰子、打麻雀牌、押会、押宝……各路赌仙赌王赌爷到此露露绝技,显显身手。

    七爷进场,局东将他领到押宝桌前,角山荣已在那儿等候他,身边陪伴一个细皮嫩肉的日本女人。

    押宝,赌耍的方法很简单,宝倌持一只密封的盒子做宝,赌者猜押宝所指的方向,用数字表示为:一、三为川,二、四为杠。

    “杠!”七爷先押。

    “川!”角山荣随押。

    四次开宝,角山荣输光带来的大洋,宪兵队长脸色渐渐苍白,手也微微颤抖,两眼放出骇人的凶光。

    “太君!”局东见状,急忙奉献几个大码(一种代替现钱在赌场流通的竹签),讨好日本人说,“太君,一点小意思,玩两圈,不成敬意。”

    大概马屁拍的不是地方,角山荣啪地折断竹签扔到地上,狠狠瞪局东一眼,掏出手枪放上赌桌,轻蔑地盯着七爷,目光在问:“我押上枪,你押什么?”

    “坏啦!”局东慌了神,赌场押钱多少,甚至是房子和土地,都属正常。押上手枪输给对方,心甘愿倒好,万一把那铁家伙抡几圈,赌场就要关门啦。劝阻吗?爹似的宪兵队长谁敢劝?

    一个洋腔喊:“川!”

    一个土嗓子吼:“杠!”

    小小宝盒子和东洋人开的玩笑似乎太过分了,它偏让角山荣猜不中,尊敬的太君又输了。

    胜者王侯败者寇,赌场上表现得更充分。七爷拿过角山荣的左轮手枪,得意地摆弄着,然后对准落在天棚上的一只飞蛾子,枪响蛾子粉身碎骨,残体纷纷落下来,半片翅膀竟落在东洋女人的肩头上。

    “对不起,”角山荣用手指弹掉她肩上的东西,咿里哇啦一阵东洋语后,那女人身子紧紧靠在赌桌上,凝了的眸子木木望着七爷,所有的人都看明白了,她成了赌注被角山荣押上桌。

    刚刚轻松些的七爷,被这女人沉重的目光压倒,他慢慢坐在椅子上,尽量挺起胸去面对仍然傲气十足的角山荣。对方的泰然神色,七爷看出隐藏一种怕的东西。日本人孤注一掷押上女人,倘若再输,武士道精神会促使角山荣剖腹自杀。真要那样,活该!自作自受。该到接触实质问题了,角山荣押上女人,我没女人押,七爷想。

    角山荣视线变窄,集中到七爷的脸上。

    七爷匪气劲头上来了,拔出腿叉子(一种短刀),扯开衣襟。嚓!从胸脯割块肉放到桌上,血淋淋的肉块像才脱离肢体的蜥蜴尾巴,活蹦乱跳。日本女人惊叫一声便软瘫一边,角山荣眼睛似乎比先前睁大了些,而七爷坦然自若,提高嗓门响亮地喊道:

    “川!”

    “杠!”

    喊川的七爷赢得痛快,赢来一个年轻貌美的东洋女人,假若和她睡觉开开洋荤,也没枉活一生啊。

    “算啦,都是朋友,何必如此认真。”徐先生出来打圆场,唯恐事闹大不好收拾。再说开局前颐和堂坐堂徐先生交代得很明白,话也透给了角山荣,输赢并非真目的,七爷想买治红伤的药。

    心照不宣吗?角山荣从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无话。

    七爷将那把左轮手枪和数百块银元放在桌上,又瞥眼东洋女人也无话。胡子大柜心动地一瞥,决定了后来一个故事的发生,七爷劫走这个女人,同宪兵队长结下死仇,乃是后话。此时他的心思完全在治疗红伤的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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