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暗道(8)

作品:《暗道

    四

    “大哥,”冷惠敏对臧佰传说,“我到十花道,给我娘送钱去。”

    鬼节临近,她张罗给母亲上坟,其实母亲死在河里尸首未找到,河夹信子村外只修个衣冠冢,每年鬼节她去祭扫,今年祭扫不成,那一带成了无人区不准进入。按风俗也有祭奠办法,在十字路口焚烧纸钱。

    “天挺黑的,叫上两个人陪你去吧。”臧佰传关心道。

    “不用大哥,我不害怕。”冷惠敏说,“再说部落里会有什么不安全的。”

    “也是,你去吧!”臧佰传说。

    十字路,也就是冷惠敏称的十花道在村子的中央,它将村子分割成四块——四个屯,距离臧家大院有半里路,油灯时代没几户人家夜晚点得起煤油灯,一家人要么摸黑坐着,要么早早睡觉,村子一片漆黑,户外几乎没人走动。冷惠敏需要这样的环境,去十字路口烧纸只是个借口,她今晚与一个人见面。

    白天冷惠敏去扎彩铺买回烧纸,柜台陈列着纸人、纸马、纸牛、纸花、纸房、纸兽;也有竹子、柳条扎编的人物、房舍、车、轿等生活用具。

    “小姐您领活(领活:白事人家派人到扎彩铺订件,称领活。一般都是请扎彩行师傅到家来做活。)?”店伙计问。

    “不,要两打钱(冥币)。”

    店伙计给拿纸,李玉田正和一个当家模样的人边谈边走过来,那人显然是来订件,他说:“扎全的。”

    “好,没问题。”李玉田说。

    “要座香香亭(香香亭:人死后带到阴间装金银财物的库。除彩纸之外,亭子用香来扎,故名。)。”白事人说。

    冷惠敏看见李玉田惊讶,刚要张口叫他,李玉田示意她佯装互不认识,她马上领会,继续跟店伙计说话:“再要一捆香。”

    “好哩!”店伙计答应着。

    李玉田送走前来订件的人,没有回到店里来,而是站在一个烤地瓜摊前,显然在等人。冷惠敏买完纸和香出来,李玉田眼神告诉她往前走,在前边说话。

    两人脱离扎彩铺人的视线,或者说僻静墙犄角处没第三双眼睛,冷惠敏问:“你怎么在这儿?”

    “白天说话不方便,晚上找个地方我详细告诉你。”李玉田警惕性很高,问,“晚上能出来吧?”

    手里的纸、香使她灵机一动,说:“我到十花路口烧纸。”

    “十字路口见。”他说完头没回大步走开。

    夜晚的村子寂静,路上没有行人,她在路口选择块空地,用树棍在地上画个圆圈,放上烧纸划火点燃,叨念道:

    “娘,收钱啊!”

    烧纸燃尽时,李玉田走过来。

    他们早就相识,舅母经常带他到自己家去。

    “是这样……”李玉田简单讲了来扎彩铺的经过,说,“为了跟你联络方便。”

    “你说我舅母没来?”

    “程队长安排完我,就回山里去了。”李玉田说。

    “她什么时候回来?”

    “随时随地,”李玉田问,“你有事?”

    “想见一见她。”

    “程队长说你不直接见她,有事对我说,然后转告她。”李玉田说这是报国队的决定,“往下你的任务是,一是注意臧家最近做与粮食有关的事,比如卖粮什么的;二是摸清自卫团的武器装备况,重点弄清四角炮楼人员数量,武器配备。”

    “只摸自卫团的况?”

    “是,警察的况我们基本掌握。”李玉田叮嘱道,“没有特殊况你别来找我,我会跟你取得联系的。”

    “我见他们夜晚在倒腾什么。”冷惠敏说,她见夜晚几个表哥出屋,在粮仓附近消失,再出现时,天快亮啦。“先前你说粮食,我怀疑他们在弄粮食。”

    倒腾粮食趁夜深人静?自然有些蹊跷,又是几个平素肩不担担,手不提篮的东家亲自干,臧家有几十号长工短佣,用东家干力气活吗?

    “我向队上汇报,你注意这批粮食的动向。”李玉田说。

    交谈的时间不宜过长,他们分了手,李玉田回扎彩铺,她回臧家大院,路上见有摇晃的手电筒光从远处射过来,使用这种高级东西的人至少是村公所的职员,不能让他们见到自己,她躲进路旁的一个柴火垛后面,看见是牛小眼和臧老五。

    “他背个喇叭?”冷惠敏觉得臧老五夜晚背只唢呐,跟牛小眼在一起做什么?好奇,还是关注昔日恋人?她跟在他们后面去看个究竟。跟踪她已经很有经验,轻而易举跟他们到炮楼前,再往前不行了,炮楼子前挂盏灯笼,照得一大片空地亮堂堂的。她选择一个有遮挡的地方躲起来,远距离观察炮楼。

    被跟踪的两人进去,木板门隔断她的视线,能看见的是从炮楼瞭望孔透出的灯光,而且在很高处,有人住在上边一层,她猜想臧老五到上面去吹喇叭。

    许久没听见喇叭声,等待的时间里,她思绪走得很远,眼前的臧老五跟昔日的臧老五判若两人。

    “我给你卡一个。”臧老五取悦道。

    “你会卡?”

    “你不信?我俩轧东(赌输赢)。”臧老五设下个小圈套,激将道,“你不敢跟我轧。”

    “怕你?轧啥的?”

    臧老五看到猎物朝陷阱爬来暗喜,说:“我要是赢了,你得让我摸一下那东西。”

    “你花(贪恋女色)老五!”她脸红道。

    “早晚也是我的,你忍心就这样馋我?”他厚脸皮道。

    “馋你,馋死你!”她孩子气十足地说,念叨几句歌谣:馋嘴巴子,打八下子!

    显然阴谋败露,轧东没成,她没听到他卡,他也没得到他渴望的东西。当然最后她给了他如愿以偿。今晚老五能卡一个吗?她盼望他卡一个。炮楼灯光仍然亮着,在秋天的夜晚闪烁着寒冷的光。

    不能在外边呆太久,太晚回去容易引起当家的怀疑,冷惠敏最后望一眼炮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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