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炮楼(4)

作品:《暗道

    “我腰痛,你能治好吗?”佐佐木九右卫门问。

    “一勺一个。”太阳花夸口道。

    “一勺?”佐佐木九右卫门不解道。

    牛小眼替太阳花解释一勺,副村长听明白后露出笑容道:“大大地好,你给我拔火罐。”

    臧老五狠狠瞪女人一眼,你总一勺一个,没看哪个是你一勺一个治好的,话说大了,跟日本人你也敢说一勺一个,拔火罐治不好他的腰,你非成馒头渣不。

    “太君,什么时候拔?”女人逞能道。

    “现在。”佐佐木九右卫门恨不得立马治好腰疾。

    牛小眼动脑筋殷勤,他瞅一眼炕,说:“炕凉不凉?”

    “早上刚烧的。”臧老五从被摞子上取被褥说。

    “多铺点儿。”牛小眼说,“撂下幔帐。”

    臧老五迟疑一下,撂幔帐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就是说把自己女人跟日本人放在里边……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她的肚皮多个日本人也缺不了骨头少不了肉,细想想,要真是那样,屯长当定了,将来当村长也说不定。

    “走吧,我有话对你说。”牛小眼把臧老五拉到门外,轻描淡写地说,“拔火罐你没见过?”

    “我、我……”

    “你有好事啦。”牛小眼眯起眼睛说,“臧屯长!”

    臧——屯——长!臧老五连做梦都想的美事,牛小眼口里说出来还不能让人心落体,他不是佐佐木九右卫门。

    “臧屯长!”牛小眼讥道,“拿架呢!叫你屯长不答应?”

    “不是胳揪我?”

    “你不信谁也没办法。”牛小眼说。

    这时屋子传出吭哧的声音,臧老五熟悉那声音,皱起眉头。

    “大概火烧了手。”牛小眼诡秘地说。

    臧老五苦笑,附和道:“烧了手。”

    拔土火罐用纸用火,说烧手也符合理。

    臧老五当上了西架火烧的屯长,管着三百多户两千多人,更重的是跟佐佐木九右卫门交上朋友,走动越来越频繁,有时白天,有时晚上,日本人的潜规则他懂,每次都令副村长满意。

    今天佐佐木九右卫门迈进院,自认为多余的臧老五抢先出屋,避免尴尬他在院子里说:

    “太君你进屋,我去给牛割捆草。”

    “你别走。”佐佐木九右卫门说。

    臧老五一愣。

    “犯啥兔子愣,太君说话你没听见?”牛小眼说,“你不用躲茬,有事找你。”

    三个男人进屋,太阳花正往炕上铺褥子。

    “不是,那什么。”臧老五隐晦道。

    女人轻车熟路此事,重新叠起被,下地悄悄走出屋去。

    “臧屯长,”佐佐木九右卫门直奔主题,说,“河夹信子村归来的户都在你们屯子,是吧?”

    “是。”臧老五答道。

    三

    臧佰传在村公所等了一个下午,佐佐木九右卫门始终未回来。一个下午使人想很多事,他为躲五弟从西架火烧回来,躲人躲不过旧事的纠缠,纷至沓来——

    往事的年代令臧佰传多忧多疑多虑,兵荒马乱,刀兵四起,绿林响马活动猖獗。脚下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引起外域人的狎欲:彼得大帝攫取远东土地的空幻——黄俄罗斯之梦;清朝余孽复辟寐求;日本人的满洲帝国……于是乎,俄罗斯速步马,东瀛的纯血种马,啸聚山林胡子的杂种马,只只铁蹄将这块土地踏得七零八碎。令大户人家闻风丧胆是胡子,他们打家劫舍,自诩为流贼草寇,很像风滚草,终年在西大荒原幽灵似的飘荡,所到之处鸡飞狗叫人心惶惶,衣食丰盈家道丰厚的殷实大户,风声鹤唳如临大敌,修围墙垒炮台,购枪置炮雇用枪手看家护院,以防备胡子来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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