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七爷(5)

作品:《暗道

    汪汪!骤然一阵狗叫,七爷见月已升到中天,他命人取来不落地的水,即从土井取水悬起汲水柳罐斗未着地便舀出。七爷端着盛满清水的花瓷大碗,左手跪其中指,无名指伸出,另三指托碗,右手伸二指和中指呈半跪状蘸水,在八仙桌上划圆圈,并在圈中划十字,后念一段咒语:

    青衣童子自吾令付水碗池水化为东洋大海后化为万丈龙潭铜铁化为水竹木尽为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律令……

    七爷一口气连念三遍咒语,蘸水在八仙桌上龙飞凤舞书写八个大字:“鱼累锁角并吞化咽”然后让顺水蔓喝下那碗清水说,“静卧闭目,待入骨肉的枪弹化为烟水。”

    施毕吞铜化铁术,胡子端来夜宵儿送进二柜卧室说:“二爷,你掯富吧(吃饭)。”

    “叫水香顶浪子爷来班火三子。”七爷对伙房的胡子说,“切盘大菜(牛肉),再锛点地钉子(萝卜)。”

    “二爷,大青苗子(菜)啃光了,还有几条摆河子(鱼)和一些弯腰子(虾)。”

    “用浮水子(油)炸炸,少放杀口(盐)。”七爷嘱咐道,“明天弄只哑七(鸡)炖汤给顺水蔓喝,他吐陆陈(病)挺重。”

    旋即,老谋深算的水香顶浪子进屋来,他在绺子中举足轻重。这个绺子最高核心的四梁——大柜、二柜、水香、炮头。大柜是大当家的,二柜是二当家的,炮头身先士卒前打后别,水香则是军师,出谋划策,权力仅比大柜二柜小一点。但胡子等级森严,谈举止必须循规蹈矩,水香顶浪子进屋后规规矩矩站立一旁道:“二哥!”

    “走烟子(火炕)上拐(坐)吧!”七爷也脱鞋上炕,盘腿大坐炕桌旁,说,“来,班火三子。”

    “明天我打算去亮子里滑一趟(走一趟),到铺地旱(药摊子)弄扎痼红伤药,受伤的弟兄光靠炙、槌、打、揪怎么行呢。”

    “眼下风声这么紧,警察局明令铺地旱、汉生意(药行)都不准出售红伤药刀口药,恐怕难整到手。”水香顶浪子呷口酒,说。

    “颐和堂药店坐堂徐先生是熟麦子(自己人),我同大哥到他那儿耍过清钱。”胡子称吃拦巴的(以赌为生)人为耍清钱,称盗窃、棒子手、拐卖人口、响马胡子为耍浑钱。七爷说,“他会帮这个忙。”

    “小鼻子(日本人),屁股坐着亮子里镇,颐和堂药店恐怕是被他们控制……你说呢?”

    “碰碰运气。”

    “摸摸底,探听个虚实也好。”水香顶浪子同意七爷去亮子里镇,他说,“我派几名快骑等候城外,接应你。”

    水香顶浪子走后,七爷临睡前去看顺水蔓。

    昏暗的豆油灯光中,他面容憔悴如土色,涔涔冒虚汗。吞铜化铁术尚未见效,疼痛无地折磨着这个刚强的硬汉子,一声不吭,手指抠进干硬的土墙壁……他忍了忍疼痛说:

    “我没事,二哥。”

    “兄弟,”七爷紧紧抓住顺水蔓抠进墙壁的手,见它颤抖,鲜亮亮的血从指甲缝流出,泪水在七爷眼眶里打转,他说,“好兄弟,我明早就去亮子里……”

    “为我……”顺水蔓很感激。

    “什么都别说了,兄弟。”七爷说,“光靠野皮行(画符治病)不中,得去苦水窑子(药铺)四平子(买药治病)。”

    “二哥多保重,兄弟们盼你打马归来。”顺水蔓到什么时候想绺子的事都比想自己多,这一点七爷十分敬佩他,“绷星子(火柴)没几盒啦,顺便带些回来。”

    大圆的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胡子老巢陡然掉进墨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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