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回部落(1)

作品:《暗道

    一

    臧家宰杀了两只羊冷惠敏亲自下厨,她做手把肉拿手。开宴前,吴相林到炮台上自己的宿处收拾东西,光棍汉能有什么东西,一个铺盖卷包裹全部家当,贵重的物品都藏在行李里,于是民间就有四大娇歌谣:“木匠斧子,瓦匠的刀,跑腿的行李,大姑娘的腰。”唯一的一样东西他没立马包在行李中,捧在手里端相(细看),是他的一件褂子,摞着补丁的褂子有什么好看的?让他思绪飞扬就是针脚细匀的一块补丁,意义在于它是针线活儿很好的女人缝上去的,而且不知谁缝的。这就足以让一个光棍汉想入非非。

    “谁呢?”吴相林想了几天,人一定在臧家大院里,他不敢往夫人、小姐身上想,女佣挨排儿想一遍,没有这么个人。难到天女下凡,偷给自己缝衣裳,解光棍之难。歌谣云:光棍苦,光棍苦,衣裳破了没人补;光棍难,光棍难,衣裳破了没人连。他想在离开臧家大院前,弄清给自己补衣服的女人,不想怎么样,只是知道她是谁就行。他生命中经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改变了他的命运。

    负伤藏在活窑的吴相林(经历跟七爷相似),伤口日渐好转,守在身边汤一碗水一碗伺候的彩儿,始终殷勤体贴,一种不该产生的、确切说胡子绺规所难容的——村妇与胡子的恋发生了。

    “你多大?”

    “比你小!”女人红了脸。

    “你男人……”

    “他死啦。”

    “有孩子?”

    “活了三个月,头年也死啦。”

    气氛像冰一样冷,这样氛围中俩人滞了非分之想。在一个夜晚,感失控的吴相林抱住她。是本能是爱?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一起,迷茫的痴燃起烈火……她拥着他泪水涌出眼眶。

    “哦,女人呐!”东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什么理由干涉或拆散他们,他比坠身网的彩儿头脑清醒,预测她的未来是徒劳,枉然。

    献出由衷的爱也罢,双方需要得到满足也罢,关东大地挂起红蓝白黑满地黄的五色旗第三年夏天,地主土大院里的背静土屋里,胡子炮头吴相林和彩儿把俩人都想干的事干了。

    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子,先后遭到丧夫、丧子的双重打击,吴相林觉得她怜。

    “给你。”拆开马褂夹层取出一根金条,吴相林说。

    “我不要!”

    “要啥?”

    “要你!”彩儿洋溢着野性的兴奋道。

    女人通过男人对她的需要程度来判断男人对她爱的深浅,显然是浅薄的。彩儿根据吴相林时咬她的肩膀,啃她的鼻子,叼她的耳朵的火烈,推断出他离不开她。为博得对方的欢心,她索性插上门,大白天钻进吴相林的被窝,固执地坚信暖烘烘的能拴住这匹野马,哼起那首《劝胡子歌》:

    我劝你呀快回头,

    别入局和绺。

    家中有妻又有儿,

    别在外逗留。

    杀人要偿命,

    害人要报仇。

    谁家没有姊和妹,

    谁家没有马和牛。

    快拿人心比自心,

    别让家人犯忧愁,

    妻子想夫泪双流……

    “我男人也是胡子。”彩儿见他毫无弃匪为民之意,讲其自身遭遇,想换取他的同。她含泪讲他们原本是普通庄户人家,租种两垧多河滩地,日子不富足总算过得下去。饿红眼的村民不少人挂柱当了胡子,她腆着大肚子拦住丈夫的马头:“熬过今年,大水撤了咱再种地……孩子要出生了,不能没爹呀。”

    “种地?咋能和当胡子比呢?吃喝不愁。”丈夫狠狠抽马一鞭子,头没回,一溜烟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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