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品:《天抑空空

    亞度尼斯·艾伦一早就坐在主堡的塔楼里,穿着卫队长的红色盔甲礼服,坦然自若的望着窗外。像有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所谓盔甲礼服是专门为特定场合制作的盔甲。舍去内甲和衬垫,只保留肩甲、胸甲和裙甲,造型以美观为主。雕花的金色盔甲搭配大红色礼服,再加上长款格纹的斗篷,即轻便又威风。亞度尼斯优雅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烘焙好的咖啡豆,眺望着码头的热闹风景。这是黄金岛第一次向阿拉德大陆正式运输黄金。亞度尼斯拿起单筒望远镜向码头观察,在得意地欣赏“黄金港口商业模式”同时,还在观察迎接莱格曼·柏特的队伍。

    佩鲁斯国王对黄金岛非常关心,每次船队靠岸时都有国王写给亞度尼斯的信件。最近一次信里说:神没有抛弃我们!当然,也没有抛弃你。你的功劳会刻在佩鲁斯帝国的历史上,被世代歌颂。为了皇族,奋勇战斗吧!佩鲁斯帝国的辉煌将再次降临!在信的结尾还写到: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们成功占领了岛屿东面。莱格曼说城堡一定要建在距离海边15公里的平原中央。虽然本王不知道原由,但务必按莱格曼的要求修建城堡设置防犀我稍后会派莱格曼·柏特去黄金岛安定局势。和平条约签署后,岛上首要的任务是要加固领地防御,确保领地安全。你知道,莱格曼·柏特是佩鲁斯帝国军队的灵魂,是我们最厉害的大魔法师,甚至在整个阿拉德大陆也没有对手。他会走访岛上其它领地,彻底粉碎他们再战的野心。要始终铭记,黄金岛是帝国发展的根基,黄金岛的未来就是佩鲁斯帝国的未来。

    信是三年前亞摩号准备启航前写的。国王能把莱格曼·柏特派往黄金岛让亞度尼斯深感意外。他知道奥兹玛预言里有十个大魔法师。可不知为什么几百年过去了,迄今却只出现了三人。除了莱格曼,另外两人都在贝尔玛尔公国。但其中一个叫布德的大魔法师,在佩鲁斯帝国与贝尔玛尔公国的一次战役中被莱格曼打成重伤,后来就失踪了。亞度尼斯眼里,莱格曼是“强大的”代名词,像威力的攻城火炮一样在关键时刻横扫千军。凡是领教过莱格曼“强大的”力量以后,就会畏惧三分,退避三舍。久而久之,莱格曼成了佩鲁斯帝国“强大的”标签,驱魔除病的护身符。

    亞度尼斯终于看见有队伍从港口出来了,举着旗帜浩浩荡荡地向城堡方向行进。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他坐下来把腿搁在塔楼的窗台,脑中回想之前对手下交代的每个细节。从迎接规格到礼仪举止,连见面要说的话题都考虑到了。亞度尼斯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心想,这才是讲究细节、追求完美的人应该做的事儿。我不是战场上厮杀玩命的人,也不是什么领主理事官。我应该是个艺术家,能将任何事物都完美运行起来的艺术家,像莱格曼“强大的”标签一样,我是用头脑改造世界的魔法师。

    自己也是魔法师的想法刚蹦出来,亞度尼斯嘴角一翘得意地又想笑。与此同时,天空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粗暴地撞进塔楼,在圆顶的屋里快速回荡。屋子里的咆哮声相互重叠变成新的声音,新的声音再交叉又产生了一个声音,最后出现的声音在吞掉前面的声音后,进化出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声音……各种声音在屋里肆意繁衍,一眨眼功夫就让样的塔楼变成了一座长鸣钟。亞度尼斯在里面被震得四处乱撞,捂着耳朵张着嘴疯了似地喊“啊!”,可是他全听不到自己喊出的声音,因为“啊”的声音从嘴里一出来就和其它声音交配去了。他就一直这样“啊!啊!啊!”地喊着。不知道是受不了屋里声音太大,还是嫌屋里的状况不够爽。亞度尼斯扒住窗台,硬撑着把身子从细长的窗户挤出去。不巧的是被胸甲卡住了。胳膊和盔甲一起被窗户挤住,整个人双脚离地横了起来。挣扎中的亞度尼斯看见一只巨龙样的东西呼一下飞过城堡,又呼一下翻着跟头向自己飞来。这次还没等他喊“啊!”,就和样的建筑物一起飞了出去。他在空中瞪眼看到,巨龙脑袋大的像一座山包,黑的鼻孔足能钻进一个人。这龙翻着白眼吐着血红色的舌头任身体随意旋转,估计也被撞得够呛。突然巨龙的眼珠一转盯住了空中旋转的那半截,接着张开大嘴猛地一口叼住了。可巨龙还没扇动翅膀就撞上了北面城墙,砸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窟窿。

    巨龙在地上滚出老远后,很快翅膀支撑着又站了起来。它展开红色的翅膀身体一跃向西面飞去,只留下身后破损不堪的城墙。而那个样的建筑物,则滚进了城堡外6米宽的壕沟。当初修建时,亞度尼斯特意加宽了一倍。

    城堡内,奥克一脸木讷地蹲在房根下,用两只手的食指堵住耳朵。他翻着眼睛看见巨龙横着飞过头顶,最后脑袋像流星锤一样砸断了城堡中间那根金灿灿的。等巨龙飞走后,奥克急忙向对面的院子跑去。

    安琪拉晕倒了。就在那声咆哮袭来的瞬间,她像一只被饿晕的小鹿那样,突然身子一晃倒了下去。奥克看见安琪拉手里攥着浇花的水壶,脸色苍白躺在花丛里。他手搭凉棚向西边天空望去,烟雾弥漫下空荡荡的蔚蓝布满了赤色的烟云。奥克楞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推了推安琪拉,发现醒不了,就猫腰从她手里捡起水壶往安琪拉头上浇水,花洒的涓涓细流似乎不起作用。奥克把壶盖打开,底朝上口冲下把水一股脑都浇了下去,可是一壶水浇完了还是没动静。他把壶“哐当”一扔,歪着脑袋,手插进白头发里使劲抓了抓。想了半天,最后伸出胳膊抓住了安琪拉的后衣领,像拎包一样把她拖进屋子。奥克把安琪拉放在地上刚转身又退回来看了看。安琪拉像外面的花一样满头是水,从头发渗出的纤细水流正慢慢地向四周生长。奥克忙找了两件衣服,一件叠成卷垫在安琪拉脑袋,另一件铺开了盖在身上。弄好了以后又看了看。发现没问题了,这才走出屋子从外面锁好门,转身向城堡北面码头方向跑去。

    途中奥克遇见了一队人,前面是手持长矛的士兵,后面打着旗子,队伍中间是一座八人抬的座椅,上面坐着一个魁梧的老者。那人面无表情正直身子坐着,脸上虽有些皱纹,但皮肤洁白看起来很不错。他目视前方,黑底红纹绣着金边的袍子垂盖在脚面,花白长发没有一丝凌乱向后背去,整个人一幅不怒而威的样子。奥克想从旁边绕过去,结果打头的士兵把长毛一横说,老头,站住!

    奥克差点扑在那人身上。士兵身子往后一倾,横着的长矛把奥克往外推,然后回头去看一个当官模样的人。看那人的穿着,显然是从船上刚登岸的。他走过来把奥克上下打量一番,嘴一撇问,你从城堡那来的?奥克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又回过头看着他。那人接着问,你慌慌张张地跑什么,难道不知道今天谁从这来吗?我问你,刚才那声音怎么回事?你要知道就赶紧说出来,说晚了小心我拿鞭子抽你!说完把手里精致的小鞭子在奥克眼前晃了晃。奥克勾着个身子,蓝色眼睛盯着那人手里晃动的鞭子,脑袋也跟着鞭子一起晃来晃去。那人把双手一背下巴微抬,目光从奥克头顶绕了过去,不可一视地站在那等着回答。奥克一拍大腿说,大事不好了!一句话,所有人都愣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奥克甩手指向身后,扯着苍老的嗓子嚷着说,你们不知道吗?出大事了,折了!

    没等人们明白,奥克就绕到旁边撒腿继续往前跑去,边跑边喊,折了啊!折了!你们赶紧看看去吧!完蛋了!跑过黑袍老者时,奥克斜着眼睛瞄着他。那人高高坐在上面,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始终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像块岩石一般。

    在港口,艾伯纳一边念叨着家里还剩最后一块腌肉,一边把20张购物票叠好攥在手心里在集市寻找肉类商品区。虽然肉挺贵,但艾伯纳每次都会买点。以前运往黄金岛的主要是腌制的猪肉和牛肉。腌肉的过程很简单,就是把阿拉德大陆上无拘无束生活的猪或牛杀掉,然后切成片埋在盐粒中运往黄金岛。后来岛上又多了狗肉卖。艾伯纳认为腌狗肉和腌猪肉、腌牛肉的不同在于,腌狗肉是把阿拉德大陆上自由自在生活的狗杀掉,切成片埋在盐粒中运往黄金岛。再后来,岛上又多了腌羊肉、腌兔肉、腌鹿肉、腌驴肉、腌精灵肉、腌老树精肉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腌肉,艾伯纳就懒得去想它们的不同了。除了腌肉还有活着的火鸡,火鸡只有当官的才能吃上。活着的火鸡与腌肉的不同在于,要先把火鸡从阿拉德大陆上运到黄金岛让它无忧无虑地生活,然后吃的时候在杀掉。不过,对于火鸡来说这没什么不同。

    艾伯纳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他认为食物只要能吃就行。但是吃肉的问题上,他只吃猪肉和牛肉。因为他小时候只吃过这两种肉,他是个传统守旧的人。

    安琪拉最喜欢吃肉,什么肉都喜欢吃。可是艾伯纳只吃猪、牛肉,所以安琪拉大部分时间也只能跟着吃猪、牛肉。她总抱怨说腌肉在盐堆里浸但久嚼起来干巴巴不如鲜肉好吃。为此,安琪拉尝试过各种方法,炒腌肉、煮腌肉、蒸腌肉、烤腌肉,但无论怎么弄吃起来还是那么咸。安琪拉很失望,感觉自己舌头都被盐腌透了。她想从树林抓只蜥蜴烤了,但这个破岛上除了植物还是植物,连个吃植物的虫子都没有。每次安琪拉嚼着烤肉干望天发呆时,艾伯纳都会对她说,挣点钱咱们就回去。安琪拉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想,回去了不就没钱挣了吗?但是转念又想,回去了可以天天有鲜肉吃,买不起可以去林子抓,要多少有多少。这么一想,她就眯着幽幽的眼睛盈盈地笑了起来。

    艾伯纳站在肉摊前盯着捆好的腌肉,心里盘算。他打算快点回家,因为刚才的声音似乎是从城堡方向传来的,搅得心里十分不安。看了一会,艾伯纳终于发现了一捆大小合适的腌牛肉。他指着那块腌肉刚要说买,就感觉大地突然震了一下,天也跟着阴下来。扭头一看,不远处有一头像山一样大的怪物正扇动着红色翅膀,盯着广场上的人们。作者茶瓶儿